中国基金业的“面子”和“里子”

　　陈楚

　　历经25年的发展，伴随着中国经济和资本市场的持续稳健发展，中国基金业一路走来，取得了非凡成就，成为A股市场第一大机构投资者，管理资产规模超过27万亿元，产品只数突破一万只，行业集聚了一批一流人才。

　　基金业顶着诸多光环，这是中国基金业的“面子”。但时至今日，中国基金业遭诟病最多的就是“基金公司赚钱，基民不赚钱”，这一命题到底成立与否，尚待商榷。但中国基金业的“里子”，一定是为广大基金持有人赚取持续稳健的收益。不可否认的是，基金持有人的体验确实不怎么好。因此，中国基金业的下一个25年，确实应该在“里子”上多下硬功夫、苦功夫。否则，这个行业就失去了持续发展的源头活水。

　　丢掉拼规模的“面子”

　　中国基金业始终有一个抛不开的“面子工程”，这就是资产管理规模。谁家基金公司的管理规模大，谁家就有面子！市场上也称之为“头部基金公司”。谁家渠道资源广，谁家的新基金发行和老基金持续营销就能冲规模。在中国基金业从零到27万亿元管理规模的这25年，基金公司最在意的，就是管理资产规模。原因很简单，基金公司的利润来源，就是资产管理规模。管理规模越大，意味着管理费收入越高。

　　对于一家基金公司的老总来说，如果在任期内把基金公司的管理规模做上去了，就是这位老总最大的功劳，股东就会很满意。尽管很多股东和基金公司老总会说，我们不刻意追求规模，我们在意的是打造一家为持有人带来持续回报的精品基金公司。但往深里究，最终还是指向规模。因为作为商业机构，股东肯定是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一家基金公司的资产管理规模，是实现股东利益最大化的不二选择。

　　在拼规模这一最大“面子”驱动下，基金公司的行为出现了各种扭曲。比如越是市场高点，基金公司越是拼命发新基金，然后无数基金持有人被套在市场高点。以基金公司的专业能力，大概率是知道市场高点发新基金是会套住基民的，但拼规模的动力，让一批又一批的基金公司罔顾基民的切身利益，在冲规模的路径依赖上一路狂奔，最终造成“基金公司赚钱、基民不赚钱”的现状。

　　再比如ETF基金（交易所交易基金），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品种，但一些基金公司为了拼规模，和券商销售渠道达成协议，以高换手置换销量，有的基金公司甚至换手率高达140倍，这在业内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情。这种高换手，虽然带来了基金公司的规模增长，但侵蚀的是基民的利益。这种扭曲的发展模式，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断后路。

　　毋庸讳言，基金公司集聚了大量顶尖级的人才，收入也高，社会地位不差。他们出入京沪深高档写字楼，掌管着动辄百亿、千亿甚至万亿资金，充当着多重“甲方”的角色，成为基金行业的一员，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对于一家基金公司来说，规模越大，在行业内的地位就越高，在渠道面前的话语权就越大，就越容易做大规模，看起来似乎是个“良性循环”。但如果基金公司的冲规模不是以为广大持有人带来持续稳健的业绩回报为前提，这种所谓的“面子”，就注定走不长，最终一定会被持有人和市场抛弃，变得很没面子。

　　做好基民赚钱的“里子”

　　诞生于1998年的中国公募基金行业，已经走过25年的历程，即将迎来下一个25年。

　　过去的25年，基金业的体量越来越大，在社会资源配置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大家谈起基金行业都很羡慕，基金公司看起来的确很有面子，但基金业生存与发展的源头活水，是广大基金持有人。基民买基金，除了真金白银，更多的是对基金公司和基金经理的信任，这种信任是无价的。金融行业的本质，就是信任。但遗憾的是，中国基金业25年的历程，真正能够获得长期稳定收益的基金持有人，可谓少之又少。

　　这里面的原因，固然与基金持有人高点买入，把基金当股票来短炒有很大关系。但不容忽视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基金公司在市场高点拼命新发基金，基金持有人被套在了高点。以及渠道受返佣诱惑，诱导基金持有人“赎旧买新”。基金公司有对投资市场的专业判断，在市场高点狂发新基金固然是不违法不违规的商业化行为，但从专业和道义的角度而言，基金公司动用了大量的广告资源去劝导基民购买基金，其实是有误导成分的。

　　还有，大量的明星基金经理在公募业绩做好了，出名了，有了IP影响力，就毫不犹豫地从公募辞职，投奔私募。明星基金经理练手的钱是基民的钱，但做出成绩或者成熟以后，就甩甩手去为高净值客户理财，这种行为本质上也是不违法不违规的，但从道德和信任的角度来说，又是值得商榷的。很明显，是老百姓(603883)用自己的血汗钱培养了你，当你长成参天大树后，你又投奔私募，当初基民对你沉甸甸的信任，又从哪里获得回报呢？

　　凡此种种，都是没有把基金持有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股东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样的基金公司，愧对基金持有人的信任。试想一下，如果基金公司在市场高位劝基民买新基金时，他们也用自己的辛苦钱陪基民一起，还敢狂发新基金吗？还敢疯狂持续营销吗？

　　一家基金公司真正的“面子”，就是客户的持有体验。如果一家基金公司旗下的产品，能够让付诸无限信任的持有人获得持续稳健的收益，这样的基金公司一定会获得持有人和社会的广泛尊重。让持有人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是一家基金公司最大的“面子”。如果基金公司未来比拼的不再是资产管理规模，而是比拼谁给基金持有人带来的收益多，分红多，这才是基金行业真正的高质量发展之道。